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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小凤只有笑笑,做第二个进去的人,朋友的好意,尤其是好朋友的好意,他是怎么也拒绝不了的。 后厨里摞着许多箱土豆,放着好几捆白菜,墙上也挂着串起来的玉米和辣椒,最里面的地方,高高低低放了许多坛酒,做生意的人最精明,酒是卖得最好的,自然就是屯得最多的。 这样的地方,本该有很难闻的油烟气,现在却充满了酒香,就是泸州大曲的酒香。 小二躺在地上,身上沾满了酒液,他的手里还抱着那一坛子酒,人却已经死了,死在一把剑下,脖子处的鲜血混合着泸州大曲一起流下,蜿蜿蜒蜒地流进了放着土豆的箱子底下。 刺客到底有几个? 沈百终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,他的人在大厅,小二却在后厨死了,这对任何一个锦衣卫来说,都是天大的耻辱与挑衅。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空去收敛小二的尸身。 沈百终四处查看一番,打开了墙角一个老旧的柜子。 “金九龄?”陆小凤失声道,“你怎么了?” 金九龄靠在柜子里,手脚不自然地扭曲,脸色煞白,嘴角也带着鲜血,呼吸已十分微弱,似乎下一秒就要变成一个死的前捕快。 他显然是被人折断四肢硬塞进去的。 陆小凤气得要跳起来,气得双手颤抖,连忙把金九龄抱了出来放在地上,“你别担心!我这就去找大夫!沈百终就在这里陪你!绝不会有人能再害到你!” 金九龄却笑了,笑得很惨,很苍白,“你不用白费力气,你仔细看我的手。” “你的手?你的手怎么……” 陆小凤怔住了。 金九龄的手已变成了铁青色,这颜色还在不断蔓延,陆小凤怔住的功夫,竟已到了脖子处。 沈百终取出一瓶药来,“喝。” 霍香是为数不多的名医,这里的名医指得是,他真的配得上自己的名声,绝没有半分虚名,甚至有不少超出。 可霍香的药竟丝毫没有作用。 金九龄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微弱,哪怕两个人都给他渡了内力,哪怕陆小凤已用全天下最好的指头给他点了穴道,金九龄也没有半分好转。 “这,我这就去找张简斋!我听说这几日他就在这里行医!你等等我,你……” 金九龄道,“你不用去!你听我说,陆小凤,沈大人,那个人,用的是……” 沈百终突然用掌心抵住了金九龄的胸口,把内力源源不断地输了过去,护住了他的心脉,“你不用告诉我们,这根本不重要,我要的是你活下去!” 这样的内力简直已顶得上几十个一流高手加在一起的内力,如果这样还救不回人来,金九龄必死无疑。 “沈大人,指挥使大人,其实我,我与红鞋子。”金九龄的眼中竟流出泪来,“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,现在无论讲什么都已经晚了,但红鞋子与神水宫,还有太平王世子……” “就是他们要杀你?”陆小凤怒道。 “没错,是宫九,宫九……” 陆小凤还想再问,却再也没人可问了。 金九龄已死在了这家客栈的后厨,就死在土豆萝卜中间,死在两个全力救他的人中间,死在这漆黑的夜里,死在这雨里。 他死得时候,眼里全部是恐惧与不甘。 一声惊雷打了下来,惊飞雨中休息的乌鸦。 陆小凤长长地叹了口气,没有再说话。 第37章 三位老板 夜已深。 没有月光。 陆小凤躺在床上,好好地盖着被子,这一家客栈虽看起来破旧,地方也偏僻,实则是很有名的一家客栈。 这里的饭、酒还有服务,都是一流的。 被褥也是一流的。 但是陆小凤躺在如此柔软的被褥上,却还是睡不着,翻来覆去如同烙饼一般,就这么烙了一两个时辰。 雨未曾停下。 雨点砸在屋顶上,就好像砸在陆小凤心里一般,他的心也像雨点一样乱。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乱,他先是卷进了金鹏王朝的事去,后又跟着沈百终去了大漠找楚留香,再然后就又是追查独孤九剑剑谱的案子,这期间张三又被红鞋子追杀,到了现在金九龄竟死于非命……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凶险万分,每一件都牵扯着无数人的生命,每一件都比他以前遇到的最凶险的事还要再险恶十倍,你叫他怎么能睡得着? 陆小凤叹了口气,披上衣服坐了起来,屋内一片黑暗,他只觉得未来的一段日子恐怕也会如这屋子一样黑,到底是谁在针对他们呢? 柳枝拂过纸窗,廊下的红灯笼摇晃几下,滴出一串水去,滴落在沈百终的茶杯里。 一只蜗牛正绕着木栏杆向外爬,留下一行透明的痕迹。 沈百终当然知道陆小凤没有睡。 陆小凤也知道沈百终没有睡。 他们一个在楼上,一个在楼下,都没有出声,却比谁也更清楚对方在做什么,这已是多年培养出的默契。 沈百终和陆小凤不一样。 他对别人的情绪似乎总不是很敏感,对自己的也一样,他虽很擅长照顾别人,也很会体谅别人,但还是有些呆。 遇到这种事情,他向来是没什么特别反应的。 因为这是针对他的阴谋,并不是针对他的下属、朋友和皇帝的阴谋。 --